五月榴花红胜火,八月榴园万盏灯。 这是对山东枣庄市峄城区万亩榴园的描述。如果不亲身感受,肯定以为这又是刻意放大的形象广告。毕竟,枣庄名气小,且万亩有凑数嫌疑。 金秋时节,沿着206国道向北,穿过苏鲁交界处不远,万亩榴园就来到眼前。一路上,硕大的石榴挂满枝头,正慢慢由青变红,次第点亮榴园。个别心急者,还迫不及待裂开了嘴,笑迎八方来客。 步入榴园深处,习习荫凉绕身,淙淙溪流静神,遮天蔽日的绿叶中榴花尚未开尽,如红宝石点缀其间。最让人惊叹的是树干,全无常见榴树的溜直与光滑,唯棵棵拧劲、弯腰、绽皮,疙瘩遍布,旁逸斜出,如虬龙,似卧虎,沉思凝重,沧桑奇崛。 与别处景区不同,这里除了游人,还有农家。榴园深处,别着烟袋的老人,嬉戏玩耍的孩童,悠闲漫步的放养鸡,伏地打盹的看家狗,袅袅升起的地锅烟,让人恍若进入了一个“榴花源”。 一把胡须的老人笑着告诉笔者,这里是匡衡的老家。对,就是那个凿壁偷光的娃儿。他呀,小时“偷光”,长大了“偷石榴”,做汉丞相时将人家张骞辛辛苦苦从西域带回来的石榴“偷”回故里,不想却“偷”出了一方人间胜景。老人说,家家承包几亩地,年年中秋收石榴,石榴成了他们世代为生的庄稼, 老人的话一下勾起我的访古情怀。顺着老人的指引,沿园中小路蜿蜒向西十余里,在园中最繁盛处,我找到了匡衡墓。一封土堆,孤零零地立着几块残碑,除了“汉丞相乐安侯匡衡之墓”几个大字,寻不到丝毫繁盛风采。匡衡墓紧挨着匡谈村,说是匡衡老家,可全村无一人姓匡,村中老人亦讲不清来龙去脉。倒是邻村传说,匡衡得罪了朝廷,故后人隐去了姓氏偏旁,改姓王了。 故人杳然,榴红依旧。儿时大人常以“凿壁偷光”激励我们刻苦学习,今天终于来到了榜样的身边,感慨唏嘘之余,心中陡然生出深深敬意:看淡了名利,远去了庙堂,托身山清水秀处,休闲生生不息中,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生存生活智慧。 在这东西绵延25华里的万亩榴园深处,不止匡衡一人在休闲。东有抗金英雄岳飞穿过宋金大战的硝烟,来青檀寺养眼,与寺内高僧发出了“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怅惘;中有明代兵部右侍郎贾三近著书石屋山泉,留下了至今争议不休的《金瓶梅》;西有明成祖朱棣宠爱的权妃,一位来自朝鲜的异域女子,随朱棣北征途中香消玉殒,筑起“娘娘坟”,22岁的青春永远化作了一抹石榴红。 如今的万亩榴园,号称18万亩,品种50多个,个头均斤半大小,“石榴王”达3斤7两。2002年,该园载入吉尼斯世界之最,被誉为“冠世榴园”。如春风,乡村振兴奏响了新时代榴农的崭新乐章。炒茶,赏花,做盆景,秀根雕,吃的是传统饭;根雕店,盆景坊,农家乐,榴民宿,走的致富路;石榴酒、石榴饮、石榴化妆品,蹚开的是产业发展大道。越来越多的活动,越来越大平台,引得素来无争的榴农也纷纷走出家门,打起了“石榴王”擂台赛。 可是,“榴花源”里恬淡依然。毕竟,那铁干虬枝的石榴树,经历了万里的去国怀乡,见惯了千年的春风秋月,早已有了不为世风所左右的抉择。任游人熙攘,任农人忙碌,它们早已反客为主,棵棵超然立于山间,惟一心汲山泉,化风雨,红榴花,硕榴果,带来无限生机和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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