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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鹤蜚 来源: 本站浏览:1036次 发布时间:[2015-09-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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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30日到8月3日,大连重走抗联路创作摄影采风团成员一行18人,到沈阳、抚顺、本溪、丹东等地,参观了二战盟军战俘营、抚顺战犯管理所、本溪老边沟抗联遗址、老秃顶子抗联遗址、青山沟杨靖宇指挥部遗址等地,重走抗联路,寻找当年抗战英雄的足迹,回顾抗战那段硝烟弥漫的历史……为纪念抗战暨世界反法西斯胜利70周年,我们在这里选登部分作家的采风作品,以飨读者—— 黑暗里的一缕阳光 鹤蜚(中国作协会员,辽宁作协理事,大连市政协委员,大连作协副主席、秘书长) 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被形象地比喻为“东方奥斯维辛”,其恶劣环境可见一斑。该战俘营既是关押盟军战俘国别最多的一座,也是关押盟军战俘级别最高的一座,这里曾有美国、英国、澳大利亚、荷兰、加拿大、法国等盟军战俘2018人,将军以上军官76人,他们平均年龄只有26岁。我站在一幅幅珍贵的画像前,看到的是一张张来自不同国度的面孔,他们大多数都很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光,却被无情的战争羁绊住,像高飞的大雁突然折断了飞翔的翅膀,其中有248人的生命永远掩埋在东北这片土地上。 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泯灭追求自由和快乐的天性,更无法压制住血气奔涌的希望之路,即使生存条件和环境极其恶劣的战俘营里,尽管战俘们每天都在日军的严密监控下和残酷折磨中度过,他们从来没有放弃希望,他们更多的是用智慧去应对残酷而难挨的日日夜夜。 沈阳“战俘营”有两个大展厅,展示80多幅战俘在关押期画的漫画真迹作品,还有上百张复制的漫画作品。日军为掩盖罪恶暴行,禁止战俘营里的战犯们写日记,哪怕只言片语也不许留下来,但战俘营里却奇迹般地保留下来了上百幅漫画作品。438号战俘巴顿·富兰克林·品森,1475号战俘威廉·克里斯蒂·沃克尔和1650号战俘马康·弗蒂尔,他们在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坚持画漫画,用四处搜索到的少得可怜的纸片,用坚硬的铅笔和他们同样坚硬而永不屈服的心,创作了上百幅反映战俘日常劳作和生活的漫画,偷偷地用漫画记载了那段悲惨遭遇,为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留下了珍贵资料。漫画内容包括被日军搜身、思念远方家人、战俘因拥挤从床上掉下来、拆床板烧火御寒等,还有许多是战俘们对过去生活的回味和对未来生活向往的漫画……虽然身处险境,但他们从没有放弃和停止在黑暗中寻找那一缕通往自由的阳光。 直到那一缕阳光漫过黑暗的岁月,遍洒大地…… 尊严与生命 王希君 (大连晚报社首席编辑,《希君美食工作室》主编) 人活着没有尊严,猪狗不如。 有人要抢你的土地与家园,要霸占你的妻女与亲眷,你强忍着,默念着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就不配活着,那样的生命还有意义吗? 1940年2月23日农历正月十四,35岁的抗联英雄杨靖宇为国捐躯后,日本侵略者剖开了他的遗体,发现他的胃饿得变了形,里面除了尚未消化的草根和棉絮,连一粒粮食都没有。壮士的民族气概,连残暴的侵略者也震惊和折服了。“围剿”他的伪通化省警务厅长岸谷隆一郎都不得不承认:“虽为敌人,大大的英雄!”并特意隆重地按日本习俗,高规格地为杨靖宇举行了“慰灵祭”。 对活得有尊严的中国人杨靖宇,日本人岸谷隆一郎表达出了发自内心的尊重。有这样的人,民族有救。 “革命,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总会胜利的。”这是杨靖宇在老秃顶子和青山沟一带率领部下打鬼子时经常说的一句话。这不光是信念,更是对民族尊严的坚定表达。 据说,世界上有一种族类,你对他越谦卑忍让没有骨气,他越是想彻底灭了你和你的族类。因为,他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你。你只有真刀真枪拿出血性和他誓死战斗到底,他才会对你心服口服彻底俯首称臣。 日军侵略者,堪称此种族类。 公元663年,日本派重兵入朝,白江口海战发生了。当日本出兵支援与中国对立的百济消息传到中国后,唐高宗当即派右威卫大将军孙仁师率军增援和百济作战的刘仁轨、刘仁愿将军。最终,日军战船全部被焚毁,一时间“海水尽赤”,彻底粉碎了日本侵入朝鲜半岛的野心。日本天智天皇深恐唐军进攻本土,此后调整对外政策,向唐朝臣服。这段称臣史,直到清朝之前。 杨靖宇将军、唐高宗和美国人,都在做一件事:维护个人与国家的生命尊严。有尊严的生命让人永远尊重。 杨靖宇其实死于自己的部下和同胞。据说,致杨靖宇于死地的叛徒有四个。 叛徒在敌人的枪口下活了下来,跟死亡有什么区别?不管今后是死是活,那份痛苦都将永远伴随,他的墓碑和后人,都可能遭到几代世人的唾弃。 热爱生命,先从尊重生命尊严开始吧。 重走抗联路,让我们感受到了有尊严的生命。 我来到历史的现场,却无法看清历史的面目 秦岭(大连市戏剧创作室副主任,研究员) 丹东,宽甸,青山沟,飞瀑涧景区。抗联英雄刘青山墓前,竖立一块木板:“游客同志们大家好:您们来到了飞瀑涧景区观光游览,到了刘青山烈士墓前,想起我们的今天幸福生活是无数革命先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您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车,有了幸福的家庭,为了您们今天的幸福生活,给先烈献上一束鲜花以缅怀先烈。” 这块木板的出现,吓了我一跳。如果可以忽略语病,就会发现,木板留言者赤裸裸的用心——他就是烈士墓近旁塑料鲜花的售卖者。他用了一种非常委婉但是颇符合我们通识教育的说法,提醒沉醉在美景中的游客,这里曾是杨靖宇抗联指挥部。抗联煎饼早成为地方特色美食,抗联指挥部遗址因为高高在山顶上,便少人问津。即使有人去了,拍几张照片,因无法照出艺术感觉而遗憾。 本溪老边沟的溪水与野花,激越的跳荡与寂寞的开放,游人与寻访者的来来去去,都是对抗联英雄别样的陪伴。那些青山埋葬的烈士忠魂或许就是为了今天的模样:我们想或者不想他们,都不是他们参加革命的初衷。他们的爱与血写成了历史,而我们即使来到历史的现场,仍无法看清历史的面目。 中学老师教历史,捋线,编辫,穿串。于是,我记住了无数的时间点和事件。后来,喜欢看《考古发现》,历史从一条线变成一个个坑儿。挂一漏万的宏大叙事,往往漏掉了很多鲜活的细节。这在以后才慢慢明白。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抚顺战犯管理所,细节反衬历史的吊诡:日本战犯在自己建造的抚顺典狱中接受改造;抚顺既是大清王朝的启运地也是最后一个皇帝的改造地;展览馆满墙的图片,一样的青春,没有哪张脸上刻着“战犯”哪张脸上刻着“战俘”;战犯与战俘不约而同用日记与绘画记录了战争。 我们重走抗联路,并不只是为了到达历史的现场,而是为了历史的真容,能够记录,能够流传。而为了这个,我们还将无数次地出发。 两所监狱呈现的两种生命图景 曲圣文 (《海燕》杂志社副主编,编审,大连市作协理事) 在沈阳市大东区珠林新村附近,矗立着一片不起眼的灰色建筑群。这片占地面积达5万平方米的巨大空间,是日本侵略者在二战期间建立的盟军战俘营。这里曾关押过来自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荷兰、法国等国的千余名战俘。如今,经过修缮,在遗址基础上建起了“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旧址陈列馆”。我们看到,日本侵略者面对手无寸铁的战俘,违反国际公约,仍使用各种残暴手段,虐待战俘。战俘们饱受饥饿、疾病和毒打等各种折磨,先后有200多人死亡。被关押在这里的澳大利亚战俘坎特哈金斯留下题为《死亡》的诗歌:“在这片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受到严密拘禁/健康在损害,精力在耗尽/1200名盟军的战俘/日本人的奴隶/就住在这里/还有200多人,躺在墓穴里……”是战俘营生活的真实写照。我们还从战俘所创作的大量漫画,感受着战俘生活的艰辛,他们生命的挣扎和呐喊,还有他们对美好自由生活的向往。 在距此60公里之外的抚顺,也有一所监狱。它也是日本侵略者为镇压中国抗日志士和爱国者而建立,但在1950年后被我国政府改建为“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着日本战犯、伪满战犯和国民党战犯。与战俘营相似,这里结束了监狱功能后被改建成具有展示和教育功能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通过参观,我们了解到那些昔日的战犯在中国人民的教育改造下,痛改前非,充分认识到自己在战争中犯下的罪行。那些昔日不可一世的日本战犯,在经过改造出狱后,在日本成立了以“反对侵略战争,贡献于和平与中日友好”为宗旨的“中国归还者联络会”,宣传和平,反对战争,为中日友好做出了重要贡献。在此,我们的管教干部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像对待亲人一样对战犯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使他们重新做人。 相距不足百公里的两所监狱,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图景。一个是把人变成鬼的人间地狱,一个是把魔鬼改造成和平使者的“再生之地”。 一个战犯忏悔后的画作 阿琴 (大连作协会员,辽宁省作协会员,辽宁省音乐文学学会常务理事) 在夏天盼望的那场大雨终于落下的清晨,我们一行乘坐大巴,开始了“纪念抗战胜利70年‘重走抗联路’”的征程。或许是此行的主题太沉重,或许是雨雾让感觉有了些潮湿,没有了以往高速行驶中那一眼望十里的辽阔和雀跃。 我们先后走进沈阳二战盟军战俘营、抚顺战犯管理所,看战俘在战俘营、战犯在监管中以及释放后的种种……战争的历史站在霉黯的气味中,让我感觉有透不过气的压抑。我在抚顺战犯管理所的一个展室中,看到日本战犯以亲历侵华战争为主题,用灵魂的忏悔和良心的叩问画下他们的侵略罪行的时候,我的拳头是攥紧的,心跳是加快的,呼吸已经开始不均匀了。我眼前的这一幅,就是一个叫桧山高雄的日本战犯所画,它残忍得让我不忍卒读—— 画面从漆黑的暗流中涌出几条白色“溪流”,那是几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的身体,顺着她们的脊背滑下的鲜红如同火焰,火焰中的生命正在弯曲着慢慢倒下……模糊不清的血与火,在黑暗中熊熊燃烧!旁边,一个年轻的母亲,腹部已中了刺刀,双手却紧紧地抱着她的婴儿,此刻的婴儿正死死地吮吸着妈妈那尚存的一点体温……踉跄中的母亲,绝望地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双臂把怀里的婴儿裹得更紧了…… 这就是一个日本战犯所描画的日本侵略中国的历史铁证!我似乎看到血泊中人潮涌动……那是世界和平正义的怒吼,是中国抗日联军打了胜仗的振臂高呼,是中国人民抵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之战。 我在这幅画前站了很久。 这个桧山高雄1941年随日军入侵中国,1945年被苏军俘获移交中国,1956年被中国免诉宽释后,曾多次举办以侵华战争为主题的《加害者的战争》画展,他以自身经历为素材,逼真再现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烧杀抢”的血腥场面,在日本多个城市巡回展出,反响极大。1987年他将部分作品赠给中国抚顺战犯管理所陈列馆。 我敢说,这个日本战犯在回忆罪恶的场面、在画这幅画的时候,笔一定是抖的,心也一定是抖的。作为曾经的侵略者,桧山高雄的灵魂得到释放了吗?作为入侵国、战败国的日本,放下拿起屠刀的野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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